2019年7月12日,海南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发布《海南邮轮港口海上游航线试点实施方案》(琼府办函〔2019〕239号),提出中资邮轮运输经营人可以用其拥有或者光租的非五星红旗邮轮开展海上游航线试点,这是无目的地航线的首次政策突破。文件中提出:省公安厅应加强监管,严格执行我国法律规定,利用现代化手段全方位监管,督促邮轮港口属地公安机关做好邮轮治安管控工作并与中资邮轮运输经营人签订相关责任书。这个文件具有地域性和专属性(仅限于海南海上游),这样的禁令是否会延伸到中国港口出发的国际邮轮?毕竟,这些邮轮上的绝大多数客人是中国人。而且,这些国际邮轮中,还不乏中资邮轮的身影。按照国际惯例,挂方便旗的邮轮在从一个国家的港口出发驶离该国领海水域(12海里)后,即可开展邮轮上的灰色活动。嘉年华集团2019年的船上及其他收益占其运营收入的30.4%,其中有一部分收益来自于灰色活动,收入的具体占比不得而知,不同公司的差异很大。相比较而言,疫情前云顶香港集团旗下的邮轮的灰色收入占比更高。从广州出发的“世界梦”号,能够以较高的满载率运营,其背后的原因,来源于云顶香港集团有大量的此类活动的客户资源,在邮轮难以装满的时候,用有积分的客户把整个邮轮填满,并在其上开展丰富多彩的灰色活动,包括在其更为奢华的“船中船”空间中为VIP客人提供更为完备的服务。疫情前,两艘中资邮轮的态度并不相同。渤海邮轮旗下的“中华泰山”号上有灰色活动空间,并将其出租给了专业的公司。中国远洋海运集团和中国旅游集团合资成立的星旅远洋国际邮轮旗下的“鼓浪屿”号上并没有设置此类活动。爱达邮轮旗下最新的“爱达魔都”号上则没有灰色空间。招商局集团与维京邮轮合资成立的招商维京邮轮旗下的“招商伊敦”号上也没有设置此类活动。“招商伊敦”号挂五星红旗,在中国的国土上合规经营,理所当然。如今,“蓝梦之星”号已经复航,船上有灰色空间,东方邮轮前段时间已经开始招聘相关产业的人员。还有一艘邮轮“云顶梦”号,其船东是四大国有融资租赁公司——交通银行融资租赁公司、招商银行融资租赁公司、建设银行融资租赁公司及国家开发银行融资租赁公司,目前正在运营新加坡至马来西亚的航线。这艘邮轮光租给云顶香港集团。云顶香港集团破产后,转由名胜世界邮轮承租,船上的灰色活动延续云顶香港集团的传统操作。可以看到,中资邮轮对船上灰色活动的态度有所不同。中国远洋海运集团、中国旅游集团、招商局集团和中船集团这四家央企主动远离灰色活动,显现出央企领导的政治站位。民营企业和地方国企旗下的邮轮都在开展擦边业务。

1、不搞灰色活动也能赚钱的三个案例

邮轮上搞灰色活动固然是主流,但仍然有一些公司没有这样做,这些年快速发展的维京海轮就是典型案例。2015年,维京推出了第一艘全阳台的远洋邮轮“维京星空”号。2016年维京邮轮推出了其第二艘远洋邮轮 “维京海洋”号,2017年“维京天空”号(Viking Sky)和“维京太阳”号(Viking Sun)投入运营,2018年和2019年则是“维京猎户座”号(Viking Orion)和“维京木星”号(Viking Jupiter)。目前,不包括招商伊敦号,维京邮轮已经有9艘海轮正在运营中。到2027年,维京远洋邮轮的船队规模将达到15艘。维京邮轮的船舶4.78万总吨,可以容纳930名乘客。这样的船舶设计尺寸允许直接进入大多数港口,因此客人可以轻松高效地上下船。每个舱房都有一个私人阳台,给客人更好的体验。维京邮轮的航线覆盖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北欧、地中海、加勒比、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亚洲、阿拉斯加、北美和南美以及非洲等。维京邮轮不提供赌场,同时没有儿童娱乐设施,取而代之的是丰富的“维京文化课程”,包括世界级的历史和文化课程、目的地佳酿品鉴、当地美食餐单及港口介绍、民俗风情表演、地区和经典音乐表演等。维京邮轮的船员数量是545人,差不多一个船员服务不到两人,因而能够提供更好的服务,均价400-500美元/晚。《伯利兹邮轮指南2017》中对“维京太阳”号的评分是1693分,****+评级。

另外一个不搞灰色活动的邮轮公司是迪士尼邮轮。迪士尼邮轮面向家庭出游,旗下目前有五艘邮轮。2022年新下水的邮轮“迪士尼愿望”号(Disney Wish)拥有1238间舱房,满载可容纳3466位游客,配有1555名员工,船员乘客比可以达到1:1.59之高。较高的船员乘客比对应着更好的服务。对于从小就观看迪士尼动画片的朋友,到迪士尼邮轮上来一次旅行,本身就是一次圆梦之旅。而且,迪士尼邮轮还在旅行的过程中,为大家营造了梦想实现的一个个环节,这似乎与当下在年轻人群中流行的COSPLAY具有异曲同工之妙。迪士尼乐园的精髓就是通过沉浸式体验把迪士尼故事讲述、故事情景和角色带到乐园变成现实。迪士尼把故事场景建造成一个实景,充分考虑游客的感官、视觉、嗅觉、味觉方方面面的感受,园区建筑的材质、布置的植被,到装饰、灯饰以及听到的音乐、品尝到的餐饮、商品、演职人员的服装全部符合这个园区的故事主题,这样的情况下非常容易把游客全身心带入这个环境中,实现沉浸式体验。迪士尼邮轮则是迪士尼乐园的承载新空间。而且,由于邮轮空间相对封闭,而且航行时间也很长,更容易给人感受至深的梦幻体验。这样的造梦空间,能够获得现代大众型邮轮2-3倍的单价收益,这就是主题邮轮或创意邮轮的价值。

还有一个案例是极地探险邮轮。海达路德邮轮目前共有15艘邮轮,旗下的“前进”号邮轮2007年首航,总吨11647吨,乘客人数318人,服务员75人,船长110米,平均航速13节。该船船体进行了加固,专为极地航行而设计,是目前能够在南极圈航行的破冰型邮轮中,设备最先进、最安全和最环保的船舶。船上有餐厅、小吃酒吧、蒸汽浴室、水疗按摩浴缸、健身房、会议室、商店、网吧和图书馆。该船在Berlitz评级中被评为***级,算是很一般的评级。不过,对于在极地航行的邮轮,其卖点并非船上的公共空间、丰富的娱乐设施和炫酷的表演,而是将人能够带到那些一生只去一次的地方,而且一定会被沿途的景色所震惊,绝对不虚此行。该船夏季航行于北极圈的相关景点,冬天就前往南极。在零上几度的室外环境下,人们感觉并不是太冷,还能够全方位领略到极地的冰天雪地之美。航行过程中,冰川和浮冰就是最佳视觉体验。到了港口,则会有爱斯基摩人房屋的参观游览以及观看极地野生动物。在北极圈航行过程中,船舶小心翼翼在浮冰之间穿梭,这是非常刺激的体验。还能够乘坐直升飞机一览冰川美景。船上还有一次终生难忘的体验,就是在船上来一次冰桶的醍醐灌顶,想必一定让人印象深刻。在环世邮轮的官网上,8晚的北欧北极航线,价格32460元起,相当于580美元/晚人,这仍然是一个相对较高的价位。

同时,欧洲内河游轮由于并非在公海上航行,而且船上的公共空间也十分有限,因而也没有设置灰色活动空间。这些内河游轮通常提供一价全包的服务,船票价格也比同等档次的海轮更贵。由此可见,灰色活动并非经营邮轮的必然选项。关键是要找到独具一格的吸引物,让游客愿意花钱出行。

2、搞灰色活动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人们美好生活向往相悖。

这虽然是国际大型邮轮公司很重要的盈利点,但却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匹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构成中,“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基本道德规范,是从个人行为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这其中虽然没有直接表明不符合上述这四个方面,但其隐含了“不劳而获”的走捷径思维,这与“敬业”不相符合。此项娱乐活动本质上是以概率的微小差异来让部分人欲罢不能,这与“诚信”不相符合。同时,因为这个活动会衍生出来很多社会乱象事件,也很难与“友善”不发生冲突。这与新时代人们的“美好生活需要”不匹配。十九大报告中,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而且,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广泛,不仅对物质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长。“美”,指的是人们对那些它暂时用不到的、脱离了它当下实用性的资源,必须有一种感应的能力,能对自己保持诱惑,作为备用资源,这来源于人类进化过程中对自然的适应能力。“美”的东西,能够给人带来身体和心灵的愉悦,但是却不应当过度沉迷。“好”,对于新时代的中国人,不再仅仅是吃饱穿暖,而是更高层级的消费,比如奢侈消费、颜值消费、健康消费、体验消费、文化消费和安全消费。《庄子·盗跖》提到的“美好”,指美丽的东西让人身心舒畅,更好地生活,快乐地生活。邮轮上盛大的灰色场面,往往是严格禁止拍照的,这暗含了这是不光彩的活动,是并不美好的活动。

中资邮轮:做好邮轮管控,焕新出发

新时代的中资邮轮,更要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更要用行动去满足人们的美好生活向往。忘却唯灰色活动才能盈利的思维定式,才能在更广阔的领域中去探索和挖掘中国人的消费偏好,才能心无旁骛地服务好新时代中国人积极向上的消费诉求。电影《让子弹飞》中有句经典:“站着也要把钱挣了!”对应到邮轮领域,本土邮轮公司必须找到没有灰色活动还能盈利的钥匙,也一定能够找到不靠灰色活动还能盈利的市场契机。对于把船光租出去搞灰色产业、把灰色空间租给专业公司搞灰色活动的邮轮船东,以为这样就可以规避国家的相关制度,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就像一个房东,知道自家房子被租客拿来搞灰色活动,房东到底有没有责任?房东会不会因为间接提供灰色活动场地而被起诉?纵然挂方便旗的邮轮有国际公约的管辖,在邮轮上搞灰色活动也是国际通行的做法,但仍然不能排除中国政府在特定的情景下出台禁止中国港口出发的国际邮轮搞灰色活动的政策。因此,但凡中资邮轮公司有一点风险意识的话,都不会在邮轮灰色活动上面打擦边球。爱达邮轮的“爱达魔都”号还未运营,但是已经能够看出,其在没有灰色业务的情况下,在邮轮运营领域的创新。今年2月,爱达邮轮宣布与开心麻花达成合作,将在首艘国产新造大型邮轮上呈现开心麻花喜剧专场,打造中国首个海上喜剧专场。近日,爱达邮轮宣布,将在“爱达魔都”号上打造亚洲首个海上精酿啤酒工坊——1508啤酒工坊。届时将由专业团队现场酿制新鲜啤酒,为游客带来独特的海上新体验。1508啤酒工坊的酿造团队在传承具有500多年历史的德国传统酿酒工艺基础上,从“丝绸之路”中汲取灵感,融入香料元素,研制出符合中国消费者口味的“丝路特调”啤酒。船上演出方面,将会上演以“魔都(Magic City)”命名的全新艺术歌舞剧。通过摩登都市的魅力演绎,将上海兼收并蓄的“万花筒”文化浓缩于海上“魔都”主舞台,为游客呈现耳目一新的观赏感受。“爱达魔都”号与上海电信强强联手,将实现大型邮轮的5G移动网络首度覆盖和应用,开创全球首例“5G邮轮”先河。通过与中免集团的合作,船上还将打造海上大型免税购物中心。从航线创新方面,“爱达魔都”号还将适时推出“海上丝绸之路”等中长航线,将会给喜欢邮轮的游客们带来全新的体验。依托清华美院的资源和优势在邮轮上打造海上“丝绸之路”艺术空间;与国际知名娱乐公司Selection共同呈现全新艺术歌舞剧《马可·波罗-丝路情缘》。新的时代,大众喜闻乐见的活动很多,中国大地上时不时会出现消费热点和爆款。将那些可以吸引中国人消费的新兴活动移植到邮轮上来,创造出独一无二的新场景,就可能走出一条中资邮轮发展的创新之路。

本文作者:谢燮,交通运输部水运科学研究院研究员,著有《新时代的水运变革》。